感言:最近几天国内不断出现报复行凶的新闻,再看看国外这位小哥追求的是梦想,人眼里不能只有仇恨!
西雅图偷飞机的新闻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相信很多人都看到过相关的报道,但我还是想复述一下这件事。我觉得它比2018年那些国际大事更值得讲述。
情节听着离奇, 但过程非常简单。
上周五晚8点钟,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塔科马机场,29岁的地勤工作人员理查德·罗素(Richard Russell)在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常规工作后,偷偷溜上了停机坪上一架76座双引擎庞巴迪Q400客机的驾驶舱。
然后,没有飞机驾驶执照、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飞行训练的他发动了引擎,把飞机飞上了天空。
靠着在模拟航空游戏里学到的有限操作,他驾驶着飞机做出了一连串惊险的动作,地面上的人们在惊呼中拍下了视频。当时天空的景色很美。
75分钟以后,飞机在西雅图附近普吉特湾的一个小岛上坠毁,理查德·罗素没有生还。
这可能是2018年最让人困惑的一则新闻了: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这个叫做理查德·罗素的年轻人,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事前毫无征兆。
人们搜寻着他生前在这个世界留下的蛛丝马迹,然而所有能够获取到的信息都无法解释他的动机,那些碎片拼凑出来的形象完全无法和劫机犯划上等号。
出生在佛罗里达州的基韦斯特岛,离迈阿密车程三个多小时,那是美国本土最南端的岛屿,能够看到绝美的热带夕阳。7岁时随家人搬到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
2010年在俄勒冈旅行时认识了妻子,一年后两人结婚,婚后一个月两人开了一家面包店,成功经营了三年。再之后,为了能够离妻子的家人近一点,他们搬到西雅图定居。
他在西雅图机场的这份工作,每天就是把旅客托运的行李一件一件搬上飞机。
在他放在自己博客上的一段视频里,他抱怨说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事这样枯燥而且环境恶劣的工作。但在视频结尾他话锋一转,开心地说这份工作的好处是可以有机会享受航空公司的福利到处旅行。
他的朋友都说,他为人善良,正直,乐于助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甚至会为了劝朋友戒酒而把他们拉去参加篝火晚会。
他的同事也说,他生前最后一天上班,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或者不同寻常的迹象。
他的家人发布的公开声明说,他是一个温暖而有同情心的人,是忠诚的丈夫,是关爱父母的儿子,被身边所有人喜爱,因为他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温柔和善。
总之,他不悲观,不厌世,没有悲惨遭遇,没有被孤立排挤,没有反社会人格,没有报复社会的倾向,没有被伤害过也没有想过要伤害谁。
29年的人生过得平淡但知足,爱着,也被爱着。
唯一能够找到一点线索的,是他在飞行时和地面塔台空管交谈的录音。塔台叫他Rich,那是他的名字Richard的简称。
塔台一直在试图引导他降落。
塔台:你右侧大概一英里的地方有一条跑道,你能看到吗?
Rich:如果我降落在那里的话,那些家伙会打我的,而且我很可能会把那里弄得一团糟,我可不想那样。对了,他们可能还有防空武器把我打下来。
塔台:他们可没那些东西,我们只是想给你找一个安全降落的地方。
Rich:可我还没想降落呢,不过天啊,我不能再盯着燃油表看了,油用得太快了。
塔台:好了,Rich,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向左转,我们会指引你往东南方向飞。
Rich:我得判个无期徒刑吧?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我倒希望会是这样。
很明显他的动机并不是想搞破坏,也不是想伤害谁。
Rich: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你在我耳边说一些好听的废话……你觉得如果我能够成功降落的话,阿拉斯加航空会不会给我一份飞行员的工作?
塔台:如果你能成功降落,我想他们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工作。
Rich:我知道有很多人关心我,他们如果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失望的。我想向他们每一个人道歉。我只是一个已经坏掉的人,我猜是不知道哪里有几颗螺丝松了吧。以前我没意识到,刚刚才弄明白。
他说自己想去看看那条鲸鱼——这是另一条来自西雅图的新闻,一条逆戟鲸背着自己幼崽的尸体在海里游了17天才决定放手。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的话,最好的机会是你左前方的那条跑道,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普吉特海湾,你可以降落到海面上。
Rich:你和那儿的人说过了吗,我可不想把那里弄得一团糟。
塔台: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我,还有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伤。你如果想降落的话,就试试这个办法。
Rich:可我想知道那条逆戟鲸的位置,你知道,就是那条背着宝宝的逆戟鲸。我想去看看那家伙。
两个原本不相关的新闻就这样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微博上@殳俏 评论说,“我们总有未竟的梦想,无法付出的爱”。
Rich:我准备降落了,我想我会先做几个翻滚,如果成功的话,我就会开始下降,今晚就到此结束了。
塔台:Rich,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把飞机贴近水面。
Rich:我有点头晕。哥们,旁边的景色过得好快,我在想,我要好好看着这些风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一切都很美,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们就更美了。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吗?能见度有没有问题?
Rich:没有,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刚刚绕着雷尼尔山飞了一小圈,很美,我想剩下来的油还够让我飞到奥林匹克山去看看。
Rich: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降落。
然后,声音消失,飞机坠毁在小岛上的森林之中。
雷达记录下最后的飞行轨迹,显示飞机在坠毁荒岛前在空中盘旋了无数个如同乱麻的圈。
社交网络上,美国人给予了理查德·罗素一边倒的同情。连一向刻薄的Reddit上,人们都称他是 Space Cowboy,“太空牛仔”。我喜欢这样的悲悯和温柔。
倒是微博上的讨论,有很多人冷冰冰地称他不过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更有人指责他自私,自杀还要去偷一架飞机,浪费社会资源,造成别人的经济损失。
恕我无法理解这样义正辞严的三观正确。假如因为自诩的所谓理性而失去爱与同情的能力,那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在面对另一个生命的死去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计算,而是同情;我想的不是他的行为给别人造成多大的损失,而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内心某根弦突然的绷断。
可惜的是记者和评论家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土耳其里拉崩盘的原因,滔滔不绝地指点委内瑞拉的局势,或者跑到最危险的新闻前线报道发生的一切。
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冲进理查德·罗素的内心,找出他当时真正的想法。
2018年发生了那么多的国际大事,很多年以后,我大概会忘记那些焦虑、忧惧、恐慌,忘记那些吸引了无数口水和注意力的头版头条与热点话题。
但是,我大概还会记得在这个夏天,这一则悲伤而离奇的新闻。